清朝前期的满洲勋戚中，佟国纲、鄂伦岱与阿灵阿、阿尔松阿两对父子有些共同的特点，如性格爽直、勇于任事等。他们四人都是康熙帝母家的戚属，受到康熙帝的宠信，但人生命运各不相同：佟国纲于康熙二十九年（1690年）乌兰布通战役中阵亡；阿灵阿病逝于康熙五十六年，雍正帝继位后，他因曾倡举皇八子允禩为皇太子而被追罪；雍正四年（1726年），鄂伦岱与阿尔松阿以“固结朋党，扰乱众心”罪被杀。

桀骜不驯 口无遮拦

佟国纲生于崇德初年，一等公、都统佟图赖长子，康熙帝生母孝康章皇后之兄。这一家族成员在清初多任显职。顺治年间，国纲任一等侍卫（正二品），康熙帝继位，国纲与其弟国维并称国舅。数年后，国纲升正蓝旗汉军都统（从一品），袭一等公，又调任镶黄旗汉军都统，统领汉军火器营。

佟国纲个性鲜明、口无遮拦，即使在康熙帝前也是如此。如举荐官员时，如果他与康熙帝看法不一，总要坚持己见，坚请允准。康熙帝不悦，他仍无惧色。康熙帝深悉其性，不予怪罪。

康熙二十八年，清廷派遣使团前往尼布楚，与俄罗斯使臣谈判议定边界。清朝使团以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居首，佟国纲为辅。此次行程历时数月，极为艰辛，国纲的表现得到众人称赞。使团前往尼布楚途中，经过温达河，因连日暴雨，众人多有畏难情绪。国纲为鼓舞士气，身先士卒，跳入水中，泅渡过河。即将抵达尼布楚时，使团成员对渡河前往会谈地点尚存疑虑。国纲称：“彼倚长江之险，且秋草易枯，我军难留，故迟时日以要我也。如示远人以诚，身履其地，彼计沮矣。”在他的劝说下，众人不再犹豫。尼布楚谈判几度陷入僵局，佟国纲多次表示：无论拖延几时，必订立和约而后返。经中俄双方反复磋商，是年七月，成功签订《尼布楚条约》。

佟国纲的长子鄂伦岱，自幼桀骜不驯。他大约生于顺治朝后期，初任一等侍卫。因常常顶撞其父，国纲以不孝奏闻，甚至请求康熙帝诛杀逆子。康熙帝煞费苦心为两人调解，于二十七年特将鄂伦岱调离京城，出任广东驻防副都统。二十九年，佟国纲阵亡。鄂伦岱奉旨回京，出任镶黄旗汉军都统。不久，袭封一等公，继父统领火器营，升任领侍卫内大臣。

四十七年九月，康熙帝废黜皇太子允礽，命众臣于诸皇子中保举一人，其意乃在复立允礽。可是，允礽暴戾恣肆，早已尽失人心。鄂伦岱同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等共同倡举皇八子允禩，被康熙帝驳回。次年春，鄂伦岱扈从康熙帝巡视畿甸。康熙帝对鄂伦岱等人倡举允禩一事，依旧耿耿于怀，对鄂伦岱面加切责，而他并无愧色。

五十五年夏，鄂伦岱扈从康熙帝驻跸热河。因御轿迟误，皇帝不悦，令将该管大臣拿问治罪。恰好鄂伦岱在旁，听罢谕旨，不以为然，而且有所流露。康熙帝觉察后，对众臣说，必欲惩治鄂伦岱，以彰国法。然而一说而过，并未付诸实施。

雍正二年（1724年）夏，鄂伦岱出任首席钦差大臣，赴楚库柏兴（即色楞格斯克），拟与俄使议定中段边界。因沙皇使者未能如期抵达，鄂伦岱咨文俄国枢密院，敦请俄方就严守先前两国所定条约等项，明确指示全权大臣。此行为3年后清朝与沙俄签订《布连斯奇条约》打下基础。

与此同时，雍正帝颁示《朋党论》，要求诸臣“同好恶，公是非”，并加重责罚廉亲王允禩。朝中人人自危，不少大臣为了自保，极力疏远允禩等人。鄂伦岱依然故我，在人前袒护允禩。不久，领侍卫内大臣阿尔松阿罹罪，鄂伦岱又挺身为他辩白。

三年二月，雍正帝在诸王大臣前历数鄂伦岱“怀毒逞奸”诸事，称鄂伦岱与阿灵阿“原系廉亲王允禩等之党首，罪恶至重”。令将鄂伦岱革退一等公，发往奉天思过，与阿尔松阿同住。在发配地，鄂伦岱与阿尔松阿心怀不服，终日酗酒，牢骚满腹。四年五月，两人同被处斩。

拥护允禩而得罪皇帝

与佟国纲父子情况相类的，是阿灵阿父子。

阿灵阿生于康熙九年，清朝开国勋臣额亦都之孙，康熙帝第二位皇后孝昭仁皇后及温僖贵妃幼弟。阿灵阿初任侍卫，17岁袭一等公，其后调任满洲都统，再擢领侍卫内大臣（正一品），兼理藩院尚书（从一品）。

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事件中，阿灵阿是首倡推举允禩的大臣之一。在这一关系清朝命运的事情上，他的态度更为鲜明、坚决。允礽复立为皇太子后，阿灵阿备感失望，长叹不已。

五十一年春，阿灵阿参与察审允礽亲信、步军统领托合齐父子违礼筵宴、贪婪不法各款。不久，允礽第二次被废黜。阿灵阿喜形于色，且以审办太子党人有功自居，并在私下议论允礽的过失，市井百姓亦有耳闻。

阿灵阿很有办事之才，长期领衔处理与西藏、蒙古及俄罗斯等交涉事务，得到康熙帝的嘉许。皇太子再废后，诸皇子结党角逐储位，阿灵阿仍拥护允禩。

阿灵阿的次子阿尔松阿生于康熙朝中期。较之上述三人，阿尔松阿的性格似相对内敛。阿尔松阿的事迹在史籍中记载较少。雍正初年，他先任礼部尚书，后调刑部尚书，曾奉命赴天津料理盐务、审理盐价亏空案。

二年七月雍正帝颁示《朋党论》后，谕责阿尔松阿自受任以来无心效力，劝之不听，惩之不畏，令革退刑部尚书。不久，雍正帝召集满汉众臣，备述阿灵阿生前造谣生事、结交允禩诸罪状，命将其墓碑镌刻“臣、不弟、暴悍、贪庸阿灵阿之墓”，以正其罪，昭示永久。令将阿尔松阿革退公爵，发往奉天，守其曾祖额宜都之墓。

深得倚重却被置于死地

佟国纲与鄂伦岱、阿灵阿与阿尔松阿两对父子，都是初任侍卫，精于骑射。除佟国纲外，其他三人均曾担任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。他们出身当朝勋戚之家，却非纨绔子弟，与清中期以降平庸少才的满洲权贵迥然有别。四人在朝中担任要职，无不勤于职守，口碑较好，有威信，孚众望。他们在一些重大事情上有自己的想法，敢于表明态度，不人云亦云，甚至不惧与皇帝相左，这以阿灵阿、鄂伦岱最为突出。

他们与康熙帝关系十分亲近，深得倚重庇护，却被雍正帝视做政敌，遭到报复，或被置之于死地。阿灵阿、鄂伦岱等因坚决拥护允禩，得罪了雍正帝。佟国纲英年早亡，本与储位之争无涉，因受鄂伦岱连累，也为雍正帝诟病，称他中枪身死，乃因平日蓄志忿戾，故特有意轻生，以辱国体。这显然是无稽之谈。阿尔松阿在康熙后期方步入政坛，然而既因其父之故，也因他本人同情支持允禩等人，于是同样为雍正帝所不容。（杨 珍）

作者简介

杨珍，女，1955年生，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所长、研究员，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委员，著有《康熙皇帝一家》、《清朝皇位继承制度》等。